2025年9月

泸沽湖上,烟波浩渺。自半岛眺,孤舟现雾霭间,摩梭木楞,青烟缭绕,童稚逐于畔,笑语坠湖,纹漪不惊。余泛舟滇北,生栖隐之思。忆都邑生活,晨昏为钟漏所驱,长夜伴黄卷青灯……而此间殊异,尘虑尽涤,唯见湖光潋滟。趺坐砾岸,遥对山:寤则碧空澄潭,寐则群峦叠翠。然则岩栖谷饮亦生涯,轁尘走俗亦生涯,胡不就此偃仰,永驻湖山?余心惑甚,未能通也。

久闻波叶海菜花之名,翌日赁船而观。舟乃刳木而成,抚之硁硁,潮气杂幽香。挥楫湖珠溅底,漾涟漪澹澹。问曰:“丈人终日烟波,可得逍遥否?” 笑而露齿:“逍遥何在?但趁鱼汛谋升斗耳。月入除埠头之费、伙友之酬,仅供饘粥而已。” 余默然。复询曾游吴越否,其桨半滞曰:“尝闻江南烟雨,心甚慕之。然未尝渡江。俟储赀稍丰,豚犬成器,当携眷往观。”

余怃然不能语。初谓此间生涯若云霓,今乃知“积”字之艰实由万桨磋磨所致。忽忆昨宵客舍所见:彩绦绾发,自寅时陈盏,至亥夜理枕,足履未尝息。虽林泉高致之辈,亦负生计之重。前所谓“无羁”者,不过蔽生活之本来。舟子每桨皆营家计,吾每夜膏火丹铅,亦为前程砌。世间本无偃卧之境,俱是行役之人,惟所寓不同。或江湖,或市朝;或操楫,或秉翰。

嗟夫,但有心系生计者,莫不在各自途程中,彳亍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