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陆某某
我是在清晨听见唢呐声的,一声,两声,飘荡在清寒的空气里。
彼时,残月在天,星河欲曙,偶有秋虫的低语随风而至,无辨远近。商铺未开,街头少行人,溶在一片寂静中。
唢呐声并不悦耳,嘶长,喑哑,仿佛细长吹管里空气被挤压时发出的哀怨呻吟。唢呐声随着风,飘散很远,似乎给周围的环境披上了天青色的薄纱,哀婉忧伤。
每每听到唢呐响,就知道一个人的逝去摇摇晃晃的车载着逝者,在苍凉的唢呐声里,缓缓驶过大街。有人皱眉心,觉晦气;有人神色肃穆,为逝者。生命,在婴孩的啼哭声中诞生又在凄凄的唢呐声中飘散。
可是,有时我会觉得,唢呐声不仅是对逝者的悲叹,就像二胡不仅仅是营生,其发出的声音更像是艺人对自身多舛命运的叹息。唢呐,用凄婉的调子,诉说着人们代代相传,却又逐渐忘却的初心。
曾有春晚唢呐曲《百鸟朝凤》,真是“雀鸟群飞舞翩跹,凤凰一栖鸣百年”。唢呐声欢快活泼,像是阳光下盛开的红山茶,热热闹闹,将百鸟的啼鸣展现得淋漓尽致。它的滑稽和笨拙是任何一种乐器都模仿不来的,有最纯粹的欢喜。
奶奶说,他们小时候,乡下人办喜宴,定会请几个吹手来吹唢呐,吹得空气里满满漾着喜庆,把日子吹得红红火火,将平淡的时光吹得饱满香醇。
唢呐作为民间喜乐,为日子增添美好。人们希望日子像唢呐声一样,洒满温暖的阳光这是质朴的劳动人民的初心。
可是,现在喜宴上只听见洋曲《梦中的婚礼》,难觅唢呐的踪迹,或许人们认为它土气,上不了台面吧。
见过许多乐器兴趣班的广告,钢琴、小提琴、爵士鼓……人人追逐西洋乐器的曼妙琴音称赞它们清澈纯美,而真正愿意秉持初心,吹起唢呐,在轻拢慢捻间,感悟传统民乐的人,寥若晨星。
世相迷离,越来越多的人在潮流中忘记了初心,忘记了来时的方向。
唢呐从古至今,响在民间,见证了中国百姓的一悲一喜,寄托了劳动人民的朴素愿望。如今,浩瀚文明星海中的这一颗,亮度忽明忽暗,快要如风中残烛般熄灭。它像是一首行之将尽的唢呐曲儿,艰难地流转着,流转着。最怕最后一个凄凉的音符戛然而止,来作它草率的结尾。
不忘初心,方能始终。无论走得多远,都不能忘记,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是炎黄子孙的根。中华儿女的初心,应是传承和发扬中华文化。
我是在清晨听见唢呐声的,伴着一声沉闷的鼓声,消失在寂静的街边。
很希望将来有一天,在某个喜宴上能听到唢呐曲儿。
我坚信这一天终会到来。